1 我俩的冬季
(谨以此书，献给我默然的青春)
姜鹤无疑是齐思韫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她身上有着文学院学生的那种清冷凉薄，美丽却暗含锋芒，她鼻梁高挺，眉目含情，嘴唇微红。
喜欢她的人都能从南大的东门排到西门。
但是对于追求者来讲很不幸的是，姜鹤喜欢齐思韫。
至死的那种喜欢。
南大人人都知道这对情侣，她俩几乎形影不离。
姜鹤喜欢在床上对着泛红的齐思韫说些文绉绉的情话来。
她喜欢叫她桃子。
做的时候一声又一声的叫，直直酥到骨子里。
2010年夏。齐思韫终于开始习惯走出自家的那套补贴房。
她扔了和姜鹤所有的合照，自以为走出了这次感情。
齐思韫她妈整天念叨她，“都两年了，你还要在家里待到什么时候？”
是的，谁能相信呢？南大美术院的高材生整整在家里待了两年。
因为她的爱人忽然消失。
说起来，齐思韫实在算不上幸运。
爸爸是大车司机，为了付得起大学的学费，连夜赶路，却因为疲劳驾驶，车翻了。
运输公司给了一套补贴房，还承诺齐思韫大学四年的学费公司全包。
这算是差不多的待遇。她妈妈却因为爸爸的死去患上了焦虑症。
两年以来，齐思韫都在进行着极其不正常的生活，就是日夜颠倒，眼泪不止。
她曾经最爱的人啊，姜鹤，大学毕业后突然消失了踪迹，再也联系不上。
2007年，冬。这是齐思韫第一次见到姜鹤。
南大的动漫节，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姜鹤是文学院系上成绩前三的学生，比齐思韫大一届，她是文学社的社长。
齐思韫是动漫社的骨干成员。
两个社团要合作一个动漫，来参加这次的动漫节。
文学社负责故事，动漫社负责画面。
第一次社团见面会上，齐思韫就迟到了。在成员们挨个上台自我介绍时，齐思韫忽然推门进来。
没什么表情，也不像做错事情的人。
“抱歉，我来迟了。”齐思韫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大家都没感受到诚意。
坐在最后一排的姜鹤愣了愣。
“没事，你过来坐在我旁边吧。”
齐思韫拿了包，就坐在姜鹤旁边。
大冬天，她的脸被冻得发红。她刚从学校旁边的那座咖啡馆下了班，听说要开会便匆匆跑来。
身上还带着丝丝的咖啡香气。
姜鹤不停地用余光瞥着她。眼睛很大很漂亮，眼睫毛那么长。一头长发随意绾起，鼻子倒是被冻得发红，耳朵，耳朵也是，她的嘴巴藏在围巾里，姜鹤越来越好奇，便索性偏过头盯着齐思韫。
好可怜，好像一只受惊的小狗狗。
齐思韫不明所以地回看姜鹤时，眼睛湿漉漉的，就这么对视上了。
姜鹤一惊。但也不躲避她的眼神，嘴角弯弯，眼中是温柔的轻笑。
台上还有人在自我介绍，姜鹤于是就凑到齐思韫耳边道：“你好，我叫姜鹤，是文学社社长。”
这感觉，不讨厌但也不喜欢。没让齐思韫觉得是越了界，但总归还是个陌生人。
她不着痕迹地躲开姜鹤喷出的热气，只是嗯了一声，也不做自我介绍。
这世上每一个都不是真心爱她。
开大车的父亲好像只是为了完成抚养她的任务，急躁的母亲只是把她当成了一种炫耀的资本。
齐思韫情感淡漠，接近她的每个人都这么感觉。
追她的人也好，朋友也罢，齐思韫永远都没什么表情，她不想也觉得多余。
姜鹤再次对着齐思韫发愣，这只可怜巴巴的小狗，长得像桃子一样的女生好像莫名其妙地侵入她的心脏。
姜鹤家世优越，连着几代人都是知名的人物。父母均在美国的知名大学任教，哥哥开了一家跨国公司，爷爷是物理学家，奶奶是知名作家。
在国内读完了高中，父母本想让她去美国读大学，可她执意要在南大。
拿她没办法，家里便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了间公寓。
这么说吧，接近姜鹤的每个人都有目的，都带着笑意，追她的人满校园都是。
可眼前这个小桃子愣是不理人。
好想咬一口她。
所有人都介绍结束后，副社长在一旁喊姜鹤。
一连喊了好几声，“社长，社长，介绍完了。”
总算是打断了姜鹤的想入非非。她站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齐思韫道。
“你还没有介绍呢。”
语气柔柔，其他人想，这怎么就和平时气场强大的姜鹤不一样呢？
空气静默了几秒，齐思韫顺着手指的主人对上姜鹤的眼睛。
无奈地走到台上。
“我叫齐思韫……”话还没说完，人就晕在了台上。
教室里一片哗然，姜鹤慌了神，忙跑去扶起人来。
“我带她去医务室，你们继续，听副社长安排。”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只看见窗外姜鹤替人裹好围巾的影子。
“这孩子，低血糖了，一定又是太忙顾不得吃饭了。”谢医生怜惜地给齐思韫输上液。
“又？”姜鹤问。
“她家里出了变故，父亲不在了，为了生活费，她一天要干好几份兼职，来我这儿输液，这都第几次了。”
谢医生说着就出了门，“别惊醒她，让她睡着吧。”
齐思韫睡了一夜，姜鹤就在她身边守了一夜。
这是人生头一次。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一个见第一面的女孩子如此关注。
第二天齐思韫被暖阳刺眼的光照醒时，感到手臂上一重。
那人眉目如画，正闭眼枕在她的手臂上，呼吸平稳。
齐思韫忽而忆起昨晚的事情，自己在台上晕倒，是被她送到医务室的。
上次发传单，晕倒在南大门口，愣是没有一人送她去医务室，最后还是等来了下班的谢医生，这才把她送到医务室。
不需要。她不需要这些随时会失去的感情。
齐思韫拔了手上的针头，把姜鹤的头轻轻安置在床上，自己便淡漠地离去。
那日有三节课，下午还要再去做两家兼职，晚上，她则会在画室待到凌晨完成作业。最后在舍友都睡着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寝室。
姜鹤伸了下发麻的手臂，才意识到床铺空空，小桃子已经不见了踪迹。
募地有些怅然。姜鹤大四了，但她不着急实习的事情，便一直留在了学校了。
遇见了一只小桃子。嗯，也不亏。她想。
刚走出医务室，被一个高大的男生挡住了去路。
是方煜，她的追求者之一。方煜整日嘴上叫嚣着，他是因为姜鹤才进的文学社。
高大帅气，笑意昂扬。是许多女生心动的对象。
他自小学起就是班上的受欢迎者，不想在姜鹤这里吃了瘪，胜负欲让他誓把姜鹤追到手。
姜鹤冷冷瞧了一眼他。无话，就要越过他。
“你怎么从医务室里出来？哪里不舒服吗？”方煜适时叫住她。
“是的不舒服，你让我不舒服。”姜鹤撂下一句话就走。
此刻能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只有那个脸颊微红的可怜小狗狗。
这是怎样一种情感呢？要时时见到她，她的全身上下都无比地吸引着姜鹤。
于是，齐思韫便用一个晚上让姜鹤对她思念入骨。
姜鹤在快餐店享用午餐时，给她递食物的那人是齐思韫。
她便深信，这是缘分。
齐思韫平淡如常地递上餐盘，没有多看姜鹤一眼。
姜鹤急了，“你不记得我吗？”
齐思韫稍一抬眼，“记得。”
记得。然后呢？姜鹤也被噎住了，随后在心里失笑，小桃子真有意思。
见姜鹤不说话，恰好另外一桌的客人在叫。齐思韫抽身就走。
她不应该对自己说些感谢的话吗？实在不想感谢，那聊些琐事也好啊。
姜鹤内心无比纠结，眼巴巴地看着齐思韫在她眼前忙碌。
这一段饭吃了近两个小时。齐思韫的兼职时间也到了点，她换了衣服背上包就走。
姜鹤也匆匆拿了东西跟上她的脚步。
齐思韫察觉到她。停下转身道：“有事吗？”
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不解。
姜鹤心脏漏了一拍，“没，没事啊，我要回家。”她手指一抬，就指向前面的小区公寓。
齐思韫“哦”了一声，握紧了背包带，也向着那个小区走去。
她是去做兼职的。给富人家的小孩子教画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同一个小区，甚至是同一栋楼。
然后齐思韫去了二楼，而住在三楼的姜鹤则停下来看着她进了楼下那户人家。
好巧。姜鹤想。
姜鹤回到屋子里后，将暖气开得很大，冷冷清清的屋子不一会就温暖起来。
冬季的天色委实暗得快，才八点，屋外就已经黢黑，不过三米，是看不清人的。
她急匆匆地在屋子进去出来，就要等那人教完课出来。
又过了半小时，二楼那户的门总算是打开了。
齐思韫走出来，要把围巾往上裹。姜鹤急忙冲到她面前。
因为下楼心跳加快，气息也不均匀，丝丝点点喷在齐思韫脸上。
“天色晚了。”
“嗯。”
“你不要回学校了。”
齐思韫古怪地盯着姜鹤，心想这人怎么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转身就要走。
姜鹤拉住她，“你不要回学校了，住在我家吧。”
她们很熟吗？后面这个要求更无理了。齐思韫翻了个白眼挣脱姜鹤的手。
“我怕你回去不安全，外面很黑，不安全。”姜鹤着急地握住她的肩膀。
齐思韫干过凌晨才回学校的事情，八点对于她来讲，简直和白天一样。
“你要是有事就直说。”齐思韫无奈。
她清清冷冷的眼神肆无忌惮地盯着姜鹤，倒给姜鹤整得有了赧意。
最终，姜鹤凑到齐思韫眼前，轻咬了一口她的鼻子。而后迅速地跑掉。
鼻子上还带着残留的热气。
“莫名其妙。”齐思韫说完这句话就下楼。
姜鹤却在自家的屋门后红了脸。
Siomr 